方燦杰安靜的朝我點點頭。
  我右手緊抓著哥的手臂,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
  「在我國一的時候,我和班上的一個女同學感情很要好,她的名字就叫做林芊怡。」當極欲隱藏的過去被一層層掀開,裡頭露出來的是受傷化膿的傷口。
  傷口不但發出惡臭,甚至還有黃黃的噁心液體夾雜著些血絲。
  這個噁心的傷口就是被我最要好的朋友一刀劃下的。
  「那時候我們還有一個認識的同班男同學,他叫做陳家衛。」
  「國二的時候家衛是班長,而芊怡是副班長,我則是學藝。我們三個在班上是有名的鐵三角,只要看的到我其中的一個,另外兩個肯定也在附近。」
  「我本來以為我們三個就會這樣一路一起長大,上同一間高中,甚至是讀同一間大學,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那時候的我多單純呀,以為男女之間真的能夠有純友誼,將他們兩個當作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看待,對於他們所說的每句話,我從來不曾懷疑過。
  「後來有一陣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開始被班上的同學排擠。有人開始謠傳我是個搶人男朋友的狐狸精,甚至還有學姊找上我嗆聲。」
  從那之後,我背後開始出現很多指指點點的聲音,大家都相信那些流言,認定我是個壞女人,會搶別人的男朋友。就只有家衛和芊怡願意站在我這邊,他們相信我不是那樣的人,更說了要幫我將造謠的人揪出來。
  「那時候要不是靠著我哥以前在校時間人緣很好,有些學長看在我哥的面子會挺我,我看我老早就被學姊們拖到學校後山教訓一頓了吧。」所以說,有個人緣好的哥哥真的很重要。
  有好幾次我差點就真的被學姊拖到後山教訓了,要不是哥以前的學弟跳出來幫我的講話,學姊們也肯賣我哥的面子,我看我老早就被打成豬頭了吧。
  「我一直不懂我搶別人男朋友的這個謠言是怎麼來,因為除了班上的男同學以外,我幾乎沒別其他的同學或是學長有任何接觸,真要說我身邊有出現什麼男生,唯一一個也就是家衛了。」
  「但是家衛並沒有女朋友呀。一直到有一天我在廁所裡聽到我們班女同學的談話,我才知道我搶人家男朋友的謠言是怎麼來的。」
  「據說,我最要好的好朋友林芊怡,她曾經跟別的同學說過她很喜歡陳家衛,而我身為她的好朋友明知道她喜歡陳家衛,不但沒有想辦法幫她一把,反倒是常常黏在陳家衛的身邊,吸引陳家衛的目光。」
  「你知道那些同學是怎麼說我的嗎?她們說我下賤,利用我這張比林芊怡漂亮的臉蛋勾引陳家衛,明知道芊怡喜歡家衛,還當著她的面跟家衛打情罵俏,簡直是不要臉到了極點。」
  所以我說了,美貌這玩意一點都不好用。
  「但是打死我都不相信她們的說法。在我受到全班同學的排擠時,站在我這邊的就只有芊怡和家衛,我從不知道芊怡喜歡家衛,我更不知道家衛喜歡我。」從頭到尾,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相信他們兩個絕不會背叛我的。」這股信念是當時支持著我唯一動力。
  說到這裡,我停下了休息,努力的克制住心裡的那股恐懼和浮動。我接下來要說事情才是重點,就是因為發生了這兩件事,讓我在成長過程裡狠狠的摔了一跤,到現在還看不見復原的希望。
  我緊緊握住哥的手,從他身上汲取更多的勇氣。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我希望你聽過之後,走出這扇門,就將它當作一個秘密,一輩子放在心裡,永遠不要說出去。」會和方燦杰講出這段過往,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原本我以為,當我可以跟其他人說這件事時,就代表著我已經從那段夢魘走了出來,我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了。可是事實上,現在的我還是跟那時候一樣,一樣無力也無助,只能等著別人伸出手來救我。
  我不知道這樣的我為什麼會選擇跟方燦杰說這件事情,跟他說了對我並沒有任何幫助,反而可能只是增加了一抹我最不想要同情,可是我真的不想見到事件再次重演。
  我知道方燦杰不是林芊怡,但是我害怕,害怕事情再這樣走下去,不止是方燦杰會變成第二個林芊怡,甚至連巧美都有可能、任何人都有可能。
  「你能答應我嗎?」我將要對一個朋友坦白,坦白一件我以為會是我一輩子的秘密的事情。
  「嗯,我答應妳。」方燦杰堅定的朝我點點頭。
  我露出一抹微笑,試著用著最輕揚的口氣說道。
  「就在有一天午休,陳家衛跟我告白了。」
  那是我第一次體驗到被人喜歡是什麼滋味,也是第一次體會到當朋友的感情跨越了界線之後,會帶來什麼巨大的轉變。
  「那天午休家衛將我找了出去,他說了他那陣子以來的觀察,他覺得事情的起因好像是在他身上,是他跟芊怡說的一番話才會害我變成那個樣子的。」
  「他說,芊怡曾經跟他告白過,但是他拒絕了。他說,他千不該萬不該說的拒絕理由是因為我,因為他喜歡我,所以他沒辦法跟芊怡交往。」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知道我身邊的兩個好朋友目光追尋的是什麼。芊怡的目追著家衛的身影;家衛的目光著追著我的身影,而我呢?我同時追逐著他們兩個的身影,以為那就是我的一切了。
  在我最孤立無援時站在我身旁的兩道身影,就是我的一切了。
  「他說他喜歡我,你知道嗎?我當時真的傻掉了,我完全沒想到他會跟我說這番話,那時我只能笑笑的回他一聲,是嗎?」是嗎?是這樣嗎?原來流言會產生並不是無中生有,原來廁所真的是流言的傳播地。
  原來,同學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是個搶朋友男朋友的賤人,是嗎?
  「妳沒有答應他嗎?」
  「我怎麼能夠答應他。先別說芊怡喜歡的人就是家衛,我對家衛更是沒有那種感覺,我要怎麼答應他?我不可能拿友情去充當愛情,然後增加我們三個人的痛苦。」那樣是不對的,不對的。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連自己都騙不過,更加騙不了人的。
  「後來我認真的想了想,決定不要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在當場拒絕了家衛。就在家衛傷心失望的離去之後,芊怡突然從後面衝出來,甩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她是為了她喜歡的人甩的,因為我拒絕了家衛,所以她打了我。
  「她哭著跟我說,我怎麼可以拒絕家衛,家衛那麼喜歡我,總是支持著我做的一切,我怎麼可以這樣毫不留情的拒絕他,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早知道我是這麼無情無義的人,那時候她就不會選擇退讓,選擇將家衛讓給我了。」
  「芊怡哭得好傷心,我也跟著哭得很傷心。我不懂我們之間是怎麼了,為什麼原本單純的好朋友會在一夕之間全變了樣,為什麼他們兩個要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的變了,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喜歡一個人是可以讓人徹底改變的。」我張著眼,用力的不讓眼淚從眼眶滑落。
  所以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懂,不懂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被一個人喜歡著,又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我的知覺在那一瞬間被悲傷還有背叛給淹沒。
  我不能失去芊怡,我也不想失去家衛。
  「芊怡哭著求我,要我答應家衛的告白。她說,她真的很喜歡家衛,她希望家衛能夠幸福,如果我跟家衛在一起能讓家衛幸福的話,她會願意在背後默默支持著我們。」我將眼光望向方燦杰。
  就是這番話,成了我昏倒的導火線。他和芊怡說出了意義同樣的話,在那時的我聽來,只有一股心痛跟不捨;但在現在的我聽來,那卻像是強烈的恨意瞬間塞入身體一樣,會讓人的靈魂在一瞬間被抽空,剩下的只有憤怒跟不甘。
  「芊怡她原本很乖巧的,個性文文靜靜的,總是笑得很害羞,是個很替人著想的好女孩。我沒辦法拒絕她的請求,所以後來我和家衛交往了。」和家衛交往的那段日子,其實是很快樂的。
  家衛很疼我、很寵我,雖然我們在一起了,但我們還是將芊怡當作我們的好朋友,不管去到哪裡,總是三個人在一起。那時候的我只想到不能讓芊怡落單,卻沒想過,要芊怡親眼看著喜歡的人和別人甜甜蜜蜜的在一起,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後來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芊怡打電話約我出來,說要替我過生日。我想想,她那時候是怎麼說的呢?」我閉起眼,憶著芊怡那時候打電話來時,那愉快的語氣。
  打電話給我的是芊怡啊,我最好的好朋友呀,她說要幫我慶生,我怎麼可能不去呢。
  「……她說,因為這是我和家衛交往後的第一個生日,所以明天她就不當我們的電燈泡打擾我們了,她想在今天晚上將禮物交給我,約我在家附近的小公園見面。」
  故事講到家裡附近的小公園是我的極限。因為之後在公園裡發生的事情,我只要閉上眼就能清晰的看見。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到了公園之後,芊怡遞給了我一瓶可樂,和我聊了好久。聊她這些日子看著我和家衛的點點滴滴,說她的退讓真的很值得,因為她看見了家衛幸福的樣子,說她找了一些人要來陪我慶生……」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卻在喝了可樂之後卻整個人開始頭暈,芊怡的臉孔變得好模糊,身邊開始出現很多人的聲音,後來,我感覺到我的身體被拖動,好像被人拉著走向什麼地方去一樣……」我張著眼,呆帶的望向前方。
  一個人、二個人、三個人,越來越多人朝我靠近,都是我沒聽過的聲音。我很慶幸那時的我沒法看見他們的樣子,因為這樣子,我就不會想起……我就不會在看見相似的臉孔時崩潰。
  「我叫著芊怡,可是芊怡說的話卻開始扭曲。她說,其實她好恨,她本來以為她真的可以大方的看著我和家衛在一起,但是當我們兩個甜甜蜜蜜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發現她沒辦法。」
  「她說,她也不想這樣對我,她哭著求我原諒她,哭著求我把家衛還給她。她說這件事情她絕對不會說出去,除我跟她還有家衛以外,絕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她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沒辦法控制自己而己。我就這樣恍恍惚惚看著芊怡對著我哭訴,然後……然後感覺、感覺有人的手開始在我身上亂摸,從我胸前開始,我越來越冷……」
  「我真的好冷,那時候是十一月了呢……冬天好冷的。我躺在公園的地上,看著一些我從沒看過的臉孔從我上方晃過,每個人都在對我笑,他們說我長得很漂亮,皮膚也很好,才年紀輕輕就發育的很優……一定很好上。」
  「我好恨那時候我失去了知覺,但是聽覺和觸覺卻還是繼續運作。我聽得見那些人趴在我身上喘息的聲音,他們說他們還沒幹過那麼年輕的妹妹。」
  「這裡,他們說我的奶子真的很大,揉起來很爽。」是胸口。
  「這裡,他們說好,待會要一起射在這上頭。」是小腹。
  「這裡,他們架高它,甚至輪流舔過。」是大腿。
  「最後還有這裡。」手緩緩蓋上棉被下的某一處。
  「你知道嗎?被狠狠穿刺的感覺好痛,真的好痛。」那種被異物貫穿的真實感,我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
  故事說到這裡,整個房間都安靜了。
  哥安靜的扶著我,方燦杰難受的把頭撇開。而我,安安靜靜的流淚,就像那時候一樣,面無表情,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真的別當第二個林芊怡,當一個人的理智被嫉妒啃食之後,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真的,畢竟我曾親身體驗過。
  「故事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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