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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跟方燦杰講完了故事之後,我開始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一切,害怕他終究沒聽進去我的話,做了傻事。
  可是我卻在我們的身上,發現了一個很奇妙的循環。
  我的心思追著方燦杰的動靜;方燦杰的眼神追著巧美的背影;巧美的目光則追著于樂人的身影,然而,于樂人卻是將眼睛掛在我身上。
  每當巧美和于樂人談話時,方燦杰就會默默的退到一旁,我就在會更後面循著他的眼神往前看去。方燦杰雖然沒有明顯的舉動,但我知道他有將我的話給聽了進去,只是他依舊堅持他的決定,改用一種消極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決心。
  他不再加入巧美和于樂人的談話之間。只要是巧美主動提起的話,他從不接,就這樣笑看著將棒子丟給于樂人,讓于樂人去回答。
  或者,當他和于樂人在一起玩耍或聊天時,當他看到了巧美眼底的那股渴望時,他會很識相的找理由離開,獨自留下于樂人陪著巧美。
  他默默的在後頭做著,將功勞全都推給了于樂人。不是讓,而是全部都推給于樂人,讓于樂人不接著都不行。
  他費心打造著于樂人的完美形象。
  「樂人,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那天,當于樂人將禮物送到巧美手上時,巧美臉上的笑容閃耀著一種奇特的光芒。
  我知道她是真的很開心。
  「不會,這禮物是我和阿杰一起送的,妳喜歡就好,祝妳生日快樂。」于樂人一點也不邀功,推著方燦杰。
  「哪有,這禮物的錢明明是你付的,當然是你送的呀。」方燦杰轉著手上的籃球,將功勞又推了過去。
  「你還貼心的想到要送巧美的喜歡的東西,特地叫小單陪著我們去挑的呢。」方燦杰挑挑眉,曖昧的推推于樂人的肩。
  營造出一副,于樂人好像對巧美很特別的情景。
  于樂人看著他的眼神裡透露著不贊同,轉向我尋求原因。
  原因我是知道呀,但是我要怎麼說?說了,就等於是破壞方燦杰的好事,不說嘛,似乎就等於是幫兇,硬是將他和巧美湊成堆了。
  我是提過想要撮合他們兩個,但是這種事情的前提必須是建立在彼此都對對方有意思的情況下,現在,女方反應我是很清楚,但是男方嘛……還有待觀察。
  「別看我,我那天只負責陪你們去買禮物,而禮物的錢也是你付的沒錯。至於到底是你買的還是你們合買的,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知道另一件事。
  方燦杰那天一定是故意不帶錢出門,才會讓于樂人一個人獨自買下禮物,然後他事後再拿錢給他,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我這個證人,只看到前半段,後半段我不在,做不了證明。
  「簡單……」于樂人開口向我求援。
  我只能給他一個很抱歉的眼神。
  「好啦,小單,妳陪我去找妳哥一下,我有點事情想要請教他。」二話不說,方燦杰拉著我就走。
  留下收到禮物開心的巧美,還有一臉茫然的于樂人。
  這只是剛開始。
  之後還有好幾次,當方燦杰站在後頭看著巧美和于樂人的互動時,我就站在他的後頭觀察著他的神情。
  有好幾次,他的臉上出現的痛苦大多於快樂。
  「樂人,這個是我姊教我做的小餅乾,請你吃。」
  「嗯,謝謝妳。」
  「對了,你星期天有沒有空?我請你去看場電影,當作是謝謝你送我禮物。」
  「那是妳的生日禮物,本來就該是我要送妳的呀,怎麼好意思讓妳請我看電影。」
  「可是那個包包還蠻貴的,一定花了你不少錢吧……」
  「我都說了,那不是我一個人買的,是我和阿杰……」
  「所以還是讓我請你看場電影吧。」
  「……」
  「星期天下午一點電影院,我會一直等你哦。」揮揮手。
  「……」有人很無奈。
  而某人卻在後頭默默的將一切全部盡收眼底,扯出一抹苦笑,然後轉身走開。
  我則是將這幕情景裡頭出現的人,所有的反應,一一的記錄下來。
  不懂,為什麼一定要找這種苦頭吃呢?
  既然知道自己看了會難受,為什麼不轉過身不去看就好了?逼著自己看著這些會讓自己心痛的一切,是為了什麼?
  為了要證明自己真的可以大方的祝福他們?
  還是為了要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才能夠安心?
  還是其實都不是,會逼自己再痛也是要望著,只是因為……捨不得放開某個人的背影而己?
  我不懂方燦杰心裡在想些什麼,也不懂他扮這個悲情的角色有什麼意思?在這當中,除了看見他的痛苦外,我看不到一絲快樂。
  除了他很痛苦外,我也沒看見于樂人的快樂。
  由始至終只有一個人一直保持著快樂的心情,巧美。
  喜歡的男孩常常抽出時間陪著她,對她好、遵從她的小小要求,四人組頓時抽掉了另外兩個,彷彿只剩下她和于樂人,彷彿本該就是這個樣子存在著。
  她完全沒去想過,我和方燦杰何時從她的身邊開始消失的;她也從沒去找我們,試著要把我們兩個再拉回原本的圈圈中。
  如果無知是最殘酷的,那麼明知卻裝作無知的人,該怎麼去形容?
  我不信巧美真的被愛情給沖昏頭。因為我從巧美的身上聞到了某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原來人的感覺,真的只會給自己在意的人而己。
  真的。
  巧美和于樂人兩人同行的狀況久了,連班上的同學也開始看出不對勁,大家都自然而然的將我們四個人拆成了兩組,一組是巧美跟于樂人,另一組當然是我和方燦杰囉。
  我們四個卻也從沒開口解釋過什麼。巧美跟方燦杰都不想解釋,想著讓一切就這樣順其自然的走向他們要的方向去,而于樂人似乎是想說什麼,卻不是對著同學們說,他常常用著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
  那我呢?我似乎是沒有立場說什麼。身為這最明瞭這情勢走向的人,我該做的似乎就只是將一切清楚的記錄下來,別讓我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走錯一步。
  別讓方燦杰被嫉妒沖昏了頭;別讓巧美完全陷入於幻想之中;然後想辦法別讓于樂人老是拿著一付若有所思的眼神直看著我。
  我知道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了,可是他再怎麼看我,我也沒辦法將事實告訴他呀。
  你最好的朋友喜歡巧美,但是巧美喜歡的人是你,所以你最好的朋友打算將你讓給巧美,而且他還堅持你們兩個一定要幸福的在一起。
  這種話,要叫我怎麼跟他說呀?
  當然,我也不否認我將全副心思全放在了方燦杰身上,但是專注在一個人身上,不代表我就忽略了其他人。這次,我透過方燦杰的眼神,看到了更多的事情。
  巧美對于樂人的進攻開始漸漸明朗,而方燦杰的心情也跟著一天天,慟。
  看得越久跟著陷得越深,方燦杰的情緒越來越不能控制。某次他依舊站在後頭默默看著,卻看得心痛的拳頭泛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衝出去扯開兩人。
  「樂人,第二次段考快到了,你準備好了沒有呀?」巧美抱著數學課本,站在于樂人的面前手足無措的問著。
  「嗯,大致上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真的嗎?那你可不可以教我數學的部份呀?你知道,我數學很弱,這次的範圍我有很多地方都搞不懂。」很苦惱的聲音。
  「好呀,妳哪裡不懂?」于樂人很大方,拿出自己平時的筆記就要幫巧美做複習。
  「我很多地方都不懂耶……」
  「我想請你來我家教我數學好嗎?」期待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看著他。
  「去妳家嗎?……」于樂人的聲音開始出現一點遲疑。
  「嗯,你也知道我姊雖然也可以教我,可是她最近快學測了,我不想打擾她。」
  「但是我去妳家也不方便吧,要是吵到妳姊怎麼辦?」
  「不會啦,你跟我是在我的房間裡讀書,不會打擾到我姊的。」
  他們要到巧美的房間一起讀書。
  相信聽到這個訊息的不只有我,連當時還沒收拾書包回家的其他同學們都聽到了。
  原本已經抱著包包要踏出門口的那個人,腳步頓時僵在當場,動彈不得。
  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開始流露出一股濃濃悲傷,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悲涼感,在他的影子裡流動著,靜靜的吶喊著好痛。
  都不會不甘?不會想要回頭阻止?不會想要當作自己從沒下過決心?不要想要不去管巧美的想法,將她努力追到手嗎?
  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衝上去問方燦杰,但是每次每次,我都忍了下來。
  每當我看著他看向巧美的眼神裡流露出的那種欣慰,當他看見巧美因為心裡高興而露出笑容也跟著笑了;雖然他的欣慰裡頭悲傷濃厚,雖然他的笑容裡苦澀大多於快樂。
  雖然,他打從心底的快樂不是真的的快樂。
  但是看到他那樣無怨無悔的付出,我也不好再跟他說些什麼了。
  畢竟,痛的人寧願讓傷口一直發紅流膿,痛到要命卻連哼都不哼一聲,只是在一旁看著人還能怎麼辦呢?
  人家想要痛苦的快樂取代悲傷的苦澀,阻止了,也不能讓他少疼些的呀。
  反而會,讓他滿胸口的淚,找不到地方發洩。
  于樂人在他快要失守的時候,將求救的眼神丟向我。
  要是我幫他就等於是壞了巧美的好事,但要是不幫他嘛?……卻有種我跟著逼良為娼似的感覺。
  我朝他點點頭,暗示該由他來開這個口,我才好接下去。
  身為旁觀者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說,更不能插手,以免壞了事情原本該有的運作。但,因為這樣子實在是太痛苦了,明明知道卻說不得,明明曉得卻做不得,能真正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實在是不多。
  尤其主角還是認識的人時,要做到這一步真的是太難了。
  所以我還是小小的蹚了一下渾水,沒讓巧美成功,也沒讓于樂人為難,……更找到了個機會不讓方燦杰繼續難過下去。
  我知道若于樂人和巧美交往之後,這樣的對話絕對不會間斷,但是他們畢竟還沒開始交往,所以我就好心點,多偷點時間給方燦杰,讓他多點心理準備,讓他多少習慣未來的必然會有的情況一點。
  我不是神,我只是個普通人,能為他們幾個做的,也就只有那麼多了。
  聰明的于樂人馬上會意,給了我一個感激的微笑。「對了,既然這樣的話,那順便找小單他們去吧,我剛好也有些問題要問她。」丟棒。
  全場的目光一致的往我身上投注。
  我清清喉,試著保持鎮定。
  「嗯,我是無所謂呀。」反正這個擋箭牌看來我是當定了。
  「那阿杰呢?你要不要也一起來?」注意到僵在門口的方燦杰,于樂人詢問他的口氣顯得很小心翼翼。
  看來……于樂人的聰明果然不是呆的那種,而是相當懂得靈活變通。方燦杰剛剛腳步那一頓,應該是被看出來了吧……要不然于樂人不會選擇用這麼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語氣跟方燦杰說話。
  既然他那麼識相,就再多加他兩分,以茲鼓勵好了。
  「我……」方燦杰人還是僵在門口。
  看著他的背影,聽著他說話的口氣,我大概猜得出來他又想要嘴硬,明明很想跟去卻又要說不了。就近觀察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我一直勸著自己要保持客觀跟冷靜,但是這次的情況真的不容許他再繼續這樣任性下去了。
  我已經不想去理會他現在開口是想拒絕還是接受了,總之,大小姐我這次真的看不下去了。
  我可以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反正痛是他在痛不是我在痛;但是我無法接受我偶爾為之的好心被他當成了驢肝肺在看待。
  我很少善心大發的好嗎?別讓我偶爾做次好事就被潑了盆大冷水,那會讓我很沒勁。
  「好啦,別拖拖拉拉的,要走就很快點,我晚上九點半前一定要回到家的。」
  他們三個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難處,我又何嘗不是?
  方燦杰喜歡巧美,巧美喜歡于樂人,以上兩項都不是我能控制,也不是我能加以干預的,但,于樂人喜歡將求救眼神丟給我,總不能叫我置之不理吧?
  方燦杰他已經狠下心決定不理會于樂人的感覺,可沒代表我和他一樣哦。
  我可沒那麼鐵石心腸,對好朋友的求救不予理會哦。偶爾幾次我是可以當作沒看見,但次數多了,情況越來越難解了的時候,我實在是不忍心放無辜的他攪進這團亂裡,還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被捲進去。
  那種無辜的可憐眼神看久了,還亂有罪惡感的說。
  也許找個時間,我是該適當的跟他暗示一下事情的發展情況,畢竟他也算是當事者之一呀。
  然後,講完之後再狠心的把他又推下去,逼著他去處理。非要他把那求救的眼神收回去,別再那樣看著我了。
  我只是個旁觀者呀,拉著我下水實在是沒啥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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